文
公子逸
其实,我本不想写这段经历。
因为是隐痛。而真正的痛,是不敢提及了。因为太痛了,压根不想去触碰,只适合深埋。
可终究还是提了笔,因为很多读者问,你为什么消失了一样,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有更文。
因为,我去历劫了。
十月份,我意外怀孕了。说是意外,是真的觉得不太可能,只有一次,还是安全期,其余都是做了措施的。因为觉得绝不可能,所以整个十月份,我吃了三四次螃蟹,还来回爬了十八楼,更有甚者,这一个月我几乎天天骑着我的小电三轮,满县城的跑。县城的路有很多的坑洼,我甚至放飞自我,把车开到最快,想要挑战一下所谓的风驰电掣。
这期间,有一次吃螃蟹,出了血,我还以为我要来例假了,可只过了一天就好了。我当时还觉得,我可能是贫血了,需要大补了,于是整个月几乎毫无任何顾忌地疯吃,疯玩。
可月经期过去了10天,还是没来,我花一块钱买了试纸,两道杠。
我当场就哭了。
老大是个学渣,已经让我精疲力尽,我哪里有时间去弄老二。我一度怀疑试纸出了问题,想要再去买几个试试。
哭过之后,冷静了下来。我当时想,既然来了,那就要吧。虽然心里没准备,但这何尝不是缘分。
第二天,医院做检查,要憋尿。我从八点开始喝水,喝了两大杯,一直到快11点了,才有了憋尿的感觉。那时候,男人去接老大了,医院,面临了这场宣判。医生确定是怀孕了,但表示我的子宫里,有一个很大的囊肿,已经快八厘米大了。这样大的囊肿,就是个定时炸弹,它可能会扭动,而我会痛到痛不欲生。它甚至随时可能爆裂,因为太大了,那么对我和孩子,都将是一场酷刑。
说实话,医院走出来,我都是懵懵的。医生说,如果我实在想要这个孩子,也可以要,但要做好担风险的准备。
我不敢想,她要是大了,再从我身体剥离的场景,我怕我会疯。我开始咨询医生,咨询了很多个,他们唯一一句相同的话是,这就是个定时炸弹。有的说,它可能到生,都会相安无事,有的说,可能你一个用力的动作,就会扭转和爆裂。
理智告诉我,我该放弃。
可是,想到要放弃,我的眼泪一下子就从眼眶里涌了出来。
男人刚开始,什么都不肯说,他觉得孩子在我身上,他想看我的意见。可那一刻,他这样的明哲保身,就是赤裸裸的置身事外。
我辗转反侧了一晚上,没有任何孕吐反应。等到第二天早上,我决定放弃。那一刻,孕吐反应奇迹地发生了,一直吐,从早上吐到晚上,一口水,一口饭都要吐出来,一直到吐出了苦胆水,那股想吐的痛苦都经久不去。
手术定在了三天后,而这三天,我喝进去的每一滴水,每一粒饭都吐了出来。我搬到了客房,整整三个晚上,我几乎没有合眼,因为一直难受,一直想哭,胃里没有一点东西,已经火烧火燎了,可就是想吐。
我当时觉得,可能是胃不好。可谁能想到呢?这个孩子,就是这么个有骨气的孩子,从我决定放弃的那一刻开始,就真的没再吃过家里的一粒米。
那三个夜晚,我跪着爬着,用手扣嘴巴,想尽各种办法,只为了能吐的时候,别那么难受。只为了吐了之后,能有一点点好受。
鼻涕眼泪算什么,那种浑身虚汗,火烧着胃,却一直干呕,却呕不出任何东西,才是真正的炼狱。
三天后,我已经虚弱到了极致,两个手术一起进行,囊肿和孩子一起剥离。谁能想到呢?在孩子剥离的那一刻,我所有的孕吐反应消失了,那一直憋在半胸的那股折磨得我死去活来的气,消散不见了。
你们知道我那一刻的感受吗?
她知道,她什么都知道。
这是何等悲凉的认知。
两个小时之后,我开始大量出血,源源不断地那种,像水龙头里的水,咕嘟咕嘟地往外流,我甚至能感受到生命的消逝,就那么一点点从我身上流走,我开始心慌,那一刻,我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脸色的苍白。
当一切都控制住的时候,我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致。睁眼的时候,看到有一个稿子要当天改,只需改几个字,马上改了稿子,跟朋友说了几句话,就沉沉睡去。
之后的三天,我一直想睡,睁不开眼睛的那种,几乎吃饭的时候,眼睛都是想闭着的。任何人都不想见,什么话都不想说,就想大睡一场,不醒的那种。
我说起这个孩子,没再吃过家里一口饭。男人说了句:“这个月你又是爬楼,又是到处疯跑,她都没事”。
我当时真的想骂,我如此境地,他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。
出院的那天,不知为何,开始感觉特别冷。我穿着羽绒服,戴着帽子,盖了两床被子,依旧冻得瑟瑟发抖。我在瑟瑟发抖中,终于明白,女人的有些寒,是从心里发出来的。
你曾在炼狱,你曾经历生死,而于旁人而言,那不过是一个小手术,即使大出血,也丝毫不值得担心,因为有医生,因为现在的医疗如此发达。
这世界,男人和女人在这件事上,永远做不到感同身受。因为,他们根本不知道妻子经历的是什么。他们甚至觉得,你是不需要特殊照顾的,给你煮个鸡汤,做个饭,让你卧床休息,已经是够好了,你还想要怎样。
也是在那一刻,我慢慢明白,两个原生家庭相差太远的人,在一起生活,真的是一道坎。他觉得馒头菜已经是最好的,而你想要的还有鸡汤和拥抱。
我在最虚弱的那一刻,彻底钻了牛角尖。我太在乎了他的态度,而忽视了,其实我完全没必要太在乎他的态度。我们这一生的伤痛,总有一些,是需要自己独自走过的。
这一路上,单枪匹马,没有任何外援,只能靠自己,遍布鲜血,披荆斩棘。
初冬,深寒。
上学的时候,老师说有一种写作手法是以喜写悲,以轻写重。如今,知之甚深。
此事,往后余生不再提。